“顾团长,您妻子已经调到榕城,您不知道吗”瞬间他浑身冰冷。完

  • 首页
  • 亚美官方网站登录介绍
  • 产品展示
  • 新闻动态
  • 你的位置:亚美官方网站登录 > 新闻动态 > “顾团长,您妻子已经调到榕城,您不知道吗”瞬间他浑身冰冷。完
    “顾团长,您妻子已经调到榕城,您不知道吗”瞬间他浑身冰冷。完
    发布日期:2025-05-22 10:26    点击次数:103

    1981年,榕城警察局。

    林秀棠递上一周的休假单,换下警服,正要出门,就撞见了刚出完任务回来的老警察。

    “小林,手续办完了?”

    “嗯,李叔,办完了。”林秀棠轻声回答。

    “这次你能调回来重启你爸爸的警号,我们都很高兴,但你丈夫还在北京,你回来任职,你们不是要分居两地?”

    林秀棠沉默一瞬,轻声开口:“领导特批了我一个星期的假,我回去处理离婚的事。”

    “哎呀,这事儿……”李叔愣住了。

    林秀棠却笑了笑:“李叔,不用担心,没事,我只是跟他不合适。”

    她有些怀念地看了一眼熟悉的景色:“我是在这里长大的,就该回到这里。”

    “秀棠,你要想清楚啊……”

    “放心吧,李叔,我心里有数。”

    她的后半辈子都会留在榕城,像爸爸一样守护这一方百姓的平安,哪怕牺牲也在所不惜。

    迈出警局大门,林秀棠直接去火车站坐上了回北京的火车。

    她回到北京部队家属院时,已经是晚上七点。

    刚走到院门口,里面传来说话声。

    “你们知道吗,顾团长的初恋来北京了,在剧院做演员,长得可漂亮了。”

    “听说两人都谈婚论嫁了,是顾团长被调到北京才分开的……”

    “今天我还见她来给顾团长送东西咧,打扮得可时髦了。”

    林秀棠眼眸垂下,这些人口中的顾团长是她的丈夫顾明朗。

    缓了片刻,她抬脚走进去。

    几位闲聊的嫂子看见她,都默契地止住了话头:“林警官办案回来啦。”

    “嗯。”林秀棠轻轻应了一声,径直进了她和顾明朗的屋子。

    屋内的一切和三天前她离开时一样,甚至连水壶里的水都没有变化。

    林秀棠攥紧手,自嘲地笑了笑,翻出一个纸箱开始收拾东西。

    这一趟回去办手续她已经带了许多行李,但毕竟在北京生活了好几年,还剩许多没处理。

    “哎,秀棠,你这是在干啥呢?”隔壁的嫂子探头进来,看到纸箱,有些疑惑。

    “哦,我收拾点东西,下周就回榕城了。”

    “回榕城?那顾团长呢?”

    “我们离婚。”

    “哎呀,这事儿……”嫂子叹了口气,没再多问。

    林秀棠收拾完屋子准备休息时,门口传来了有力的脚步声,随后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。

    顾明朗穿着军装,身形挺拔。

    看到她,顾明朗的脸上闪过一抹讶异:“你今天还没睡?”

    “嗯,今天有点事,回来得晚了点。”林秀棠别过头,声音有些哑。

    “这样啊,我先去洗澡。”顾明朗点点头,脱下外套转身朝着洗手间走去。

    林秀棠看着桌上那张结婚时拍的合照,心脏一阵酸涩,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。

    她和顾明朗结婚三年,相处的时间却寥寥无几。

    顾明朗常常训练到很晚,她办案也时间不定,为了不互相打扰,两个人一直分房睡。

    名为夫妻,却更像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。

    “秀棠,怎么还没休息?”浴室的门打开,顾明朗擦着头发走出来。

    林秀棠抬眼望去:“前几天出警时我在街上看见了你和剧团的姜慕凝同志……”

    她话还没说完,顾明朗蹙了蹙眉:“我和姜同志曾经是战友,你不要多想,她刚来北京人生地不熟,我陪她找房子。”

    “哦,这样啊。”林秀棠咽下喉间的涩意,淡淡道,“我没多想,我有个朋友过几天要离开北京,环境不错,她需要房子的话可以住。”

    顾明朗缓和了神色:“是吗?什么时候可以去看房子。”

    林秀棠眼眸一刺,不愿看他嘴角浮出的笑意,起身往房间走去:“一个星期后吧。”

    “好。”顾明朗应了一声。

    林秀棠心里一阵刺痛,转身进了房间。

    距离她离开,倒计时七天。

    一个星期后,她就会离开这间房子,离开得彻彻底底,干干净净。

    第二天顾明朗休息。

    一大早,林秀棠就拿着离婚协议书坐在客厅,等顾明朗出来便打算提离婚。

    可顾明朗却穿着一身整齐军装急匆匆走出。

    “抱歉秀棠,刚刚接到通知,马上有领导来视察,没法休假陪你了。”

    林秀棠刚要抬起的手一顿,转弯推了推桌上的包子:“拿着早餐路上吃吧。”

    顾明朗应声过来,弯腰时,他瞥见林秀棠手上的纸,随口问道:“那是什么?”

    “没什么,一些工作资料。”林秀棠不想耽误他工作,若无其事地盖住。

    顾明朗点点头,没再追问。

    走到门口,顾明朗又停下脚步,补充道:“今天不确定几点能回来,你别等我,早点休息。”

    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林秀棠点点头目送他离开,笑意从嘴角消散,继续回房收拾行李。

    看了眼时间,倒计时六天。

    她把打包好的东西都寄回了榕城,忙完,已经是下午。

    她拿着一个包裹来到苏联人开的莫斯科餐厅坐下。

    不一会儿好友沈云慧进来:“哎哟,快让我看看你从老家给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。”

    “先别急,我有事儿跟你说。”林秀棠轻声说。

    “啥事儿?”沈云慧一边翻看包裹,一边问。

    “我打算离婚,回榕城警察局就职。”

    “啥?离婚?回榕城?”沈云慧猛地抬头,扬声道。

    林秀棠点头:“嗯,调职手续都办完了,正好今天跟你告个别。”

    “你当初为了顾团长才千辛万苦才来到北京,怎么现在说走就走?”沈云慧不解。

    “而且,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,工资都交给你,家里的事也都听你的。”

    林秀棠笑意淡了下去,心口似是被重石压得喘不上气:“我之前也以为,这就是爱了。”

    “可那个姜同志来了北京以后,我才知道,他对我……只是责任而已。”

    作为林秀棠的朋友,沈云慧自然知道顾明朗有个忘不了的初恋。

    她叹了口气:“这三年你为了能留在顾明朗身边,放弃了那么好的晋升机会,却换来这么个结果……”

    “算了算了!你那么优秀,以后还怕找不到,三心二意的狗男人咱不要了,什么时候走?”

    “下周日。”

    “那你回去之后好好照顾自己,记得给我写信,等我回老家找你。”

    “好,你也是,想吃什么跟我说,我给你寄过来。”

    两人吃完饭后,沿着街道慢慢往回走。

    林秀棠走在去北京大剧院的路上,却突然停下了脚步。

    只见不远处,顾明朗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,站在姜慕凝面前,手里拿着一个收音机。

    “哇,春雷牌的,这可得花不少钱吧?”姜慕凝眼睛里满是惊喜。

    “我记得你那天说需要个收音机,方便练舞。”顾明朗没多说,把收音机递给她,“拿着吧,我还有事,得回部队了。”

    林秀棠下意识想避开目光,可沈云慧却拉住她,沉着脸往前走:“这么贵的东西,顾团长可真舍得啊!”

    顾明朗皱了皱眉,解释道:“秀棠,慕凝同志刚来北京,还不熟悉这边,我就帮她买了点东西。”

    姜慕凝也赶紧说:“秀棠同志别误会,我到时候把钱给明朗。”

    林秀棠拉住还想说话的沈云慧,笑了笑:“没事儿,都是朋友。”

    对面两人都愣了一下,顾明朗沉默了一会儿,温声问:“一起回去?”

    林秀棠点点头,回头对沈云慧说:“放心,我能处理。”

    道别完后,她就和顾明朗并肩往前走。

    “钱还够用吗?”林秀棠问。

    “够用。”顾明朗回答完又说,“你最近缺啥不?我给你买。”

    林秀棠摇摇头:“不用,你这些年给我的工资,我都存起来了,等下回去我把存折给你。”

    顾明朗脚步一顿:“你这是啥意思?”

    林秀棠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,轻声说:“我打算出差一段时间,怕你遇上啥需要用钱的事。”

    毕竟离婚这种事,不适合在大街上提。

    可刚到家门口,顾明朗就被叫去开会了。

    林秀棠看着他的背影,苦涩一笑。

    他真的很忙,忙到她从来不敢向他祈求一点多余的时间。

    可就算这么忙,他还能抽出时间,去办姜慕凝随口说的每一句话。

    或许,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。

    林秀棠回到家,打开收好的行李,把里面的几条连衣裙取了出来。

    这些裙子,都是顾明朗送她的,裙子颜色不同,但上面都点缀着兰花图案。

    她原本打算带走做个纪念,可刚才看到姜慕凝胸口的兰花胸针,她才明白,喜欢兰花的人,从来不是顾明朗。

    既然人都不要了,又何必留着这些裙子呢?

    顾明朗回来时,一眼看见放在沙发上的几条裙子,他语气温和地说:“这两天降温,穿裙子会冷。”

    林秀棠从厨房里把汤端出来,大大方方开口:“不是,我打算送人了,根本没时间穿,放着也是浪费。”

    她其实不喜欢裙子,如果不是顾明朗说好看,她根本不会穿。

    以后,她也不会再穿了。

    顾明朗心底闪过一丝异样,他迟疑了一下:“你是不是还在因为今天姜慕凝同志的事不高兴?”

    “我们俩的职业你也知道,本来就是为人民群众服务,我以为你能理解。”

    这话一出,林秀棠想提前提离婚的心思淡了下去。

    只怕现在说,顾明朗也会认为她是因为姜慕凝闹脾气。

    她笑了笑:“理解,先坐下吃饭吧。”

    顾明朗脱口而出:“我在部队吃过了。”

    林秀棠正在盛汤的手一顿,顾明朗似乎也意识到不对,伸手接过:“正好没吃饱。”

    他坐下后,不知想到什么,说道:“说起来,我们很久没一起吃饭了。”

    “三个半月。”林秀棠云淡风轻地说。

    她神色平静,可心里的苦涩却蔓延到舌尖,让她甚至尝不出汤的味道。

    从顾明朗知道姜慕凝要来北京的消息起,他们就再没一起吃过饭。

    吃完饭后,林秀棠收拾碗筷,顾明朗进了书房。

    林秀棠提醒道:“存折我放在你装证件那个铁盒子里了。”

    顾明朗不以为意:“我没什么花钱的地方,你拿着家用。”

    林秀棠装作没听见,没接话。

    第二天一早,林秀棠换上衣服去警察局。

    她的户口还在北京,调职回榕城后,需要把户口迁移手续一并办了。

    走出家属院没多远,林秀棠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。

    顾明朗和他的好兄弟兼战友周成并肩站在树下,姜慕凝也在一旁。

    周成拍了拍顾明朗的肩膀:“明朗,你和慕凝本来就般配,现在她都放下面子追你到北京了,你怎么想的啊?”

    姜慕凝浅浅笑着,那眼神里分明有几分期盼。

    周成又说:“人家工作体面,长得漂亮还会打扮,喜欢的人不少,你要是没忘,就抓点紧。”

    顾明朗皱了皱眉,想说些什么,姜慕凝却红着脸打断:“周成,你这话不合适。”

    “明朗他现在都已经结婚了,要是让林警官听到多不好。”

    说到后面,她的声音轻了许多,神色也变得惆怅。

    周成有些心疼地看着她:“慕凝,你这几年不在不知道,但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。”

    “他对林警官没什么感情,两个人就是搭伙过日子而已,一直都是分房睡……”

    顾明朗并没有反驳他的话,只是沉声打断:“别说了,办完事还要回去训练,抓紧时间。”

    眼看那三人一起朝前走去,林秀棠的心脏又无法控制地抽疼起来。

    决定离开是她的理智,可感情不是水龙头,说关上就能关上。

    没关系,距离她离开,还有倒计时五天。

    很快,这种痛苦就能结束了。

    她怔怔站了半晌,才迈开脚步。

    到了警察局,林秀棠跟同事打了招呼,递出自己的户口本:“迁出北京。”

    与此同时,身后传来姜慕凝娇柔的声音:“您好同志,我是来办户口迁入的。”

    林秀棠转身,恰好对上顾明朗深邃的眼。

    “你要迁户口?”顾明朗一张脸面无表情,看不出情绪。

    林秀棠心尖一颤,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户口本:“刚好最近几天都在休假,来帮一个朋友办的。”

    说着,她往后退了退:“没事,姜同志先办。”

    顾明朗看了眼她身上的便服,冷硬的线条缓和了一些,又疑惑地问:“怎么忽然休这么久的假?”

    毕竟结婚三年,林秀棠对工作的认真程度他看在眼里。

    除了上次他任务受伤,林秀棠请了假在医院照顾他以外,她从来没懈怠过一分一秒。

    林秀棠轻声道: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有些累。”

    顾明朗点点头,没再追问:“你是该好好休息一阵。”

    那边,正在办事的姜慕凝又走回来,声音有些委屈:“明朗,窗口的警察同志说我除了身份证件没有带其他的证明材料,不能办。”

    顾明朗下意识看向林秀棠,姜慕凝见状也顺势请求:“林警官,你们都是同事,你看能不能让他给我行个方便?”

    “我现在的工作单位,需要有户口才能给我正式职工的待遇……”

    她的话还没说完,林秀棠毫不犹豫地拒绝:“对不起,姜同志,要求都是统一的,没有特例,就算是我自己也一样!”

    “你下次记得把资料带齐全再来。”

    姜慕凝的眼眶一下红了,有些无措的模样。

    见状,顾明朗皱起眉。

    林秀棠刚走出警局大门,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
    她猛地回头,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低着头,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往外猛冲。

    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,立马跑上前去,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,紧接着一个过肩摔,干净利落地将人制伏。

    “秀棠,这小子是个惯犯,进了局子还不老实,幸好碰上了你。”两位警察快步跑过来,一边喘着粗气,一边拍着胸口说道。

    林秀棠微微摇头,把人交给他们,叮嘱道:“交给你们了,小心些。”说完,她转身就走,却撞见了周成。

   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跟顾明朗和姜慕凝一起离开。

    周成看着她,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,开口说道:“身手不错,干脆利落。”

    林秀棠顿了顿,嘴角微微上扬,语气淡淡地问:“嫂子也不叫了?”

    周成一下子噎住了,脸上闪过一抹尴尬,他咬了咬牙,硬着头皮说道:“林警官,你是个好警察,不过,你和明朗是真的不合适。”

    林秀棠心里猛地一沉,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,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。她深吸一口气,声音有些发颤:“你看看你们现在,哪有一点家的样子。你放手吧,你们分开对彼此都好,明朗和慕凝也会幸福的。”

    林秀棠攥紧了拳头,指甲都快嵌进掌心里了。

    她盯着周成,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:“你来就是特意为了跟我说这个,让我给姜慕凝腾位置?”

    周成神情闪过一抹羞惭,又生硬地说道:“他们性格好,说不出这话,那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。我知道这话对不住你,可现在是新时代,就算离了婚你也能找到新的幸福。”

    林秀棠冷下脸,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:“这是我的家事,不用你教我怎么做。”说完,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。

    走过拐角,她从包里拿出户口本,上面的“迁出”两个字显得格外刺眼。瑟瑟秋风袭来,她身躯一颤,一滴泪悄然落下,砸在那两个字上。

    旁边一个热心的大妈路过,关切地问:“哎呦,闺女,这是怎么了?”

    林秀棠摇摇头,轻声道:“没事,只是北京的风,太大了。”

    ……

    这天晚上,林秀棠坐在客厅里,一直坐到深夜。

    时针跳过了十二点,可顾明朗还是没有回来。

    她坐在沙发上,目光落在墙上的结婚照上。

    顾明朗穿着军装,她穿着警服,两个人紧挨在一起。

    她浅浅勾唇,可顾明朗的脸上,却没有一丝笑意。

    明明是结婚照,此刻看上去,倒像是将两张毫不相干的证件照硬凑在了一起。

    天边传来第一缕晨光时,林秀棠踩着椅子,把照片取了下来,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杂物间的角落里。

    顾明朗是这天下午才回来的。

    林秀棠醒来时,就见他坐在沙发上。一见到她,顾明朗立刻起身走过来,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,关切地问:“怎么睡到现在?身体哪里不舒服?”

    他有时候似乎很细心,随时能发现她身体的变化;有时候又粗心到,连他们俩的结婚照不见了也毫无察觉。

    林秀棠有些贪恋那宽厚掌心的温度,却又闭了闭眼,强逼着自己把头别开,轻声说道:“难得休息,睡个午觉。”

    说完,她才看到顾明朗另一只手上拿着两张剧团的票。他看见她的目光,抬手说道:“慕凝送我们的票,明晚的演出,说是为了昨天的事道歉。”

    “秀棠,昨天我不该那么说你,抱歉。”他的眼神带着歉意,好像只要不在姜慕凝身边,他就又成了那个冷静理智的顾团长。

    林秀棠鼻尖一阵酸涩,又强压下去,问道:“你要去吗?”

    顾明朗轻嗯了一声:“明天晚上没什么事,咱俩一起去看看。”

    林秀棠想起之前顾明朗训下属时说的话:“你们一个个训练没精神,看表演的时候,倒是闹腾。”她垂下眉眼,低声说道:“那剧团的演出,就那么有意思吗,现在还没回过神!”

    这个答案并不令人意外,毕竟姜慕凝的表演,顾明朗怎么舍得错过。

    可她的心仍是不可避免地泛起刺痛。她指尖掐进掌心,嘴角却勉强勾起:“那就……去吧。”

    去告别曾经的自己吧,也去斩断她最后的念想。

    顾明朗回来似乎就是为了通知她这件事。

    放下票,他又大步流星地离开了。林秀棠将目光放在一旁的演出票上:【华天大剧院,演出时间:十月十三日晚上八点】。

    十月十三日是他们领结婚证的日子,但顾明朗从不记得。

    这一天曾因结婚被赋予的特殊意义,好像从来只对她一个人有效。

    林秀棠以为自己可以忍,可五脏六腑还是翻搅起来,就像骨头里长出了一片刺,不依不饶地啃噬着她血肉里的爱意。

    她默默换了衣服,转身朝火车站走去。

    林秀棠来到售票窗口,对售票员说:“同志,麻烦给我一张后天上午去榕城的车票。”

    原本再过四天她就能离开,可她等不到最后期限了,决定提前走。

    ……

    十月十三日,结婚纪念日,距离离开的日子只剩两天!

    这天,林秀棠起得很早。

    她换上一身好看的衣服,一个人在北京城里逛了起来。

    明明在北京这么久,她的生活好像只有顾明朗和工作,都没好好看看这座城市。

    她以前也跟顾明朗提过想出去逛逛,可顾明朗总是说:“现在忙,以后有空了带你去。”

    林秀棠去了年轻人喜欢的后海,去了故宫,还去看了毛主席。

    最后在天安门前,她花钱请人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。

    回到家时,已经是下午五点半,顾明朗已经在屋里了。

    结婚三年,他从没这么早回过家,今天却破例了。

    林秀棠问:“这么早,演出不是八点才开始吗?”

    顾明朗没回答,只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,反问:“你今天好像挺开心啊?”

    林秀棠看了一眼天边的夕阳,笑着说:“嗯,今天到处逛了逛,故宫、天安门,北京真大啊!”

    顾明朗愣了一下:“不是说以后我有空了,带你一起去看的吗?”

    林秀棠想起那些从未实现的承诺,原本明亮的眼眸渐渐暗了下来。

    喉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她声音里的喜悦也一点点消失,最后只是轻声笑了笑:“我发现,很多事,一个人也能做。”

    顾明朗心里有点不对劲。

    他皱了皱眉,刚想说话,林秀棠却若无其事地说:“饿了吧,我去做饭。”

    顾明朗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:“不用做饭了,我们去国营饭店吃,我的几个战友,还有慕凝都在那儿。”

    林秀棠心里一沉,但还是应了一声:“好。”

    顾明朗揉了揉她的头发:“等我洗个澡换身衣服。”

    等他出来时,已经换了一身白衬衣黑裤子,看起来特别清爽,和他穿军装的时候完全不一样。

    林秀棠心里酸溜溜的,忍不住扯了扯嘴角。

    原来不止女为悦己者容,男人也一样。

    两人到了国营饭店,姜慕凝他们已经到了。

    其他人都叫林秀棠“嫂子”,只有周成忙着倒茶,故意忽略了她。

    林秀棠也不在意。

    吃饭的时候出了个小插曲。

    姜慕凝看到一道仔鸡上来,很自然地给顾明朗夹了一筷子:“明朗,这个你爱吃,多吃点。”

    顾明朗愣了一下,说:“你自己多吃点,不用管我。”

    虽然嘴上这么说,但他还是把那块鸡肉放进嘴里吃了。

    姜慕凝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,抬头看向林秀棠:“林警官,你别误会,我们……”

    她说到一半,停住了。

    林秀棠却把话接了下去:“你们以前处过对象,我知道。”

    一时间,大家都安静了。

    谁也没想到林秀棠会这么直接地把这件事说出来。

    姜慕凝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。

    林秀棠淡淡一笑:“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,现在大家都是纯洁的革命战友,互相帮助、互相照顾也是应该的,吃饭吧!”

    一顿饭,大家都各怀心思。

    顾明朗沉着脸,不知道在想什么;姜慕凝也再没多余的动作。

    吃完饭进了剧院,姜慕凝去幕后做准备了。

    顾明朗坐在林秀棠身边,突然开口说:“秀棠,你刚刚不该那么说。”

    他顿了顿,“慕凝还没结婚,你这样说,对她影响不好,她心思又敏感……”

    林秀棠转过头,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:“需要我去道歉吗?”

    顾明朗沉默了一会儿,才说:“如果可以的话,我希望你去。”

    只一瞬间,林秀棠原本平静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雾气。

    没有眼泪,但已经心如死灰。

    她轻笑了一声,却带着明显的鼻音:“顾明朗,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?”

    顾明朗皱了皱眉,不解地问:“什么日子?”

    这时,舞台上的音乐声响起,姜慕凝穿着一袭红裙出场了。

    顾明朗转头去看:“先看完演出再说吧。”

    林秀棠摇了摇头,嘴角带着笑意,眼神却空洞:“不等了。”

    “顾明朗,我们离婚……”

    她还没说完,就被巨大的尖叫声打断了。

    只见姜慕凝在做一个舞蹈动作时失误了,竟然从舞台上直直摔了下来。

    林秀棠还没反应过来,顾明朗就已经越过人群冲了上去,把姜慕凝抱了起来。

    那个平时受了伤都没一丝波澜的顾明朗,此刻眼中满是慌乱。

    他甚至没等别人说把车开过来,直接抱着姜慕凝往最近的医院跑去。

    医院里,大家都围着姜慕凝。

    医生检查完后说:“没什么大事,就是脚踝扭伤了,住两天院,静养一段时间就好。”

    他对一旁的小护士说:“小何,带她去处理一下擦伤。”

    林秀棠一直等在病房门口,听到这话也松了口气。

    她虽然不喜欢姜慕凝,但也不希望她出意外。

    护士扶着姜慕凝离开后,顾明朗看到林秀棠,语气冷冰冰的:“你先回去吧,慕凝在北京无亲无故,我今晚就留在这里照顾她。”

    林秀棠点点头,沉默了一会儿才说:“明朗,我有话要跟你说。”

    她明天早上就要离开北京了,再不说就来不及了。

    可顾明朗突然皱紧了眉头:“你又要说什么?”

    林秀棠一愣,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脸。

    下一秒,顾明朗冷着脸说:“要不是今天你在吃饭时说了那样的话,慕凝又怎么会在舞台上分心受伤?”

    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就像一颗子弹,一下子穿透了林秀棠的心。

    她的手微微颤抖,喉咙干涩地反问:“所以你觉得她受伤是我造成的?”

    顾明朗看着她苍白的脸,心里有点软,但还是没说话。

    他深吸一口气,声音压得低低的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
    林秀棠红着眼睛,一下子打断了他:“顾明朗,我从来不知道,一个人的心能偏成这样。”

    随着这话落下,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委屈终于像决堤的洪水一样,化作眼泪涌了出来。

    这是顾明朗从未见过的林秀棠。

    他缓了缓,伸出手想去帮她擦掉眼泪:“我错了,秀棠……”

    “是我错了。”林秀棠偏过头,躲开了他的手,还往后退了一步。

    “是我脑子抽了,一意孤行地来到北京。”

    “是我犯傻,跟你结了婚。”

    “是我痴心妄想,总想着一个从不属于我的人。”

    每说一句,她就往后退一步。

    顾明朗急了,想要上前,却被林秀棠抬手止住:“别靠近我。”

    男人的脚步瞬间停住了。

    直到两人中间似乎隔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银河,顾明朗再也触碰不到她。

    林秀棠才平静又坚定地说出了那句话:“我不想跟你过了,顾明朗。”

    说完,林秀棠看到顾明朗脸上闪过一瞬的无措和空白。

    好半晌,他才回过神,声音里带着几分急促:“秀棠,你别再说气话了。”

    林秀棠泪眼朦胧,却扯出一丝笑:“我这辈子,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。”

    直到这时候,顾明朗还觉得她在说气话,他真的从来没好好了解过她。

    “我们回家再说好吗?”顾明朗声音沉闷,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,“你一定是误会什么了……”

    林秀棠闭了闭眼,又睁开:“好,先回去。”

    离婚协议总要让他签字的。

    顾明朗的眼瞳又亮了亮,两人刚要走,身后突然传来周成的喊声:“明朗,你要去哪里?慕凝在找你。”

    顾明朗一顿,皱眉转头:“你告诉她,我明天再来看她。”

    周成没多说,只淡淡地丢下一句:“她在哭。”

    下一瞬,病房里传来姜慕凝的尖叫声,顾明朗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。

    周成没有跟进去,只是站在那里,目光落在林秀棠身上。

    那眼神似乎在说——“看吧,你永远是被抛弃的那个。”

    林秀棠笑了笑,无所谓地转身。

    转身瞬间,她微微仰头,蒸发了眼中的雾气。

    眼泪都是咸的,可价值却差了天壤之别。

    如果没人心疼,那就别再掉眼泪了。

    ……

    林秀棠回到那个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家的房子里,走进房间。

    她坐在桌子边,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。

    厚厚的笔记本已经泛黄,扉页上写着的那句话却依旧清晰——

    【林秀棠要成为榕城最优秀的警察。】

    林秀棠盯着那句话看了好久,然后拿起笔,在上面又写了一句话。

    【以后的人生,一定要努力实现爸爸的遗愿!】

    从前,她为了顾明朗放弃了许多,以后,再也不会了。

    今天,就是她离开的日子!

    清晨,林秀棠把自己最后的东西收进箱子里,又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拿出来,放在餐桌上。

    离开前,林秀棠转头看了一眼屋子,干干净净,不再有任何属于她的痕迹。

    桌上,离婚协议书旁,是一张被剪坏的结婚照。

    原本的两个人,只剩下顾明朗一个人。

    照片上写着简短的一句话:“顾明朗,你自由了!”

    车站内,到站的人满怀憧憬,离开的人满身寂寞。

    林秀棠拿着属于自己的那半张照片。

    照片上,她微笑着,眼中都是对身旁那个人的期盼。

    她怔怔看了半晌,冲一旁正在抽烟的旅客轻声道:“大哥,借个火。”

    照片在火光中燃起,一点点化为灰烬。

    林秀棠却有种浴火重生般的轻松。

    ……

    榕城烈士陵园。

    林秀棠穿着一身警服,来到了父亲的墓前。

    她蹲下身,轻轻擦拭着墓碑上的名字——林坚磊。

    她的父亲,曾是榕城最出色的警队队长,破过不少重大案件。

    最后,他为了抓一个劫匪,永远倒在了工作岗位上。

    “爸,我来看你了。”林秀棠眼眶有些酸涩,“有一件事,要和您分享。”

    “我已经回榕城警察局就职了,以后,绝对不会让您失望!”

    她缓缓站起身,对着墓碑庄严地抬手敬礼。

    “林秀棠,警号011848,提前结束休假,正式归队!”

    ……

    榕城,警局。

    “警察同志,我要报案!有人到我的店里闹事,还打伤了我……”

    林秀棠坐在警察局内,忽然看到一个男人捂着脸跑进来。

    她拿着记录本站起身迎上去:“怎么回事?”

    “别急,你慢慢说,把事情说清楚。”

    虽然换了工作环境,但林秀棠很快就适应了。

    同一时间,京市。

    医院里,姜慕凝依旧躺在床上,腿肿得比前两天更加严重。

    “明朗,都耽误你两天时间了。”姜慕凝小声说,“你别在这守着我了,先回去吧,我自己一个人没事的。”

    顾明朗看着护士给她换药,脸色有几分难看:“你一个人没事?不遵医嘱,伤没好就下地,结果扭伤更加严重。”

    十四号那天,顾明朗因为队里的紧急事件回了军区,一直忙到晚上九点。

    他原本打算回家,但忽然接到医院的通知,姜慕凝又一次摔倒,伤得比之前更加严重。

    顾明朗只好马不停蹄地赶来医院。

    见他已经有些生气,姜慕凝低垂着眉眼,不敢再开口。

    这时,医院外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:“姜慕凝,姜慕凝!”

    声音由远及近,随后,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冲进了病房里。

    看到姜慕凝和她身边的顾明朗,男人更加愤怒:“好啊你,姜慕凝!”

    “你家收了我的彩礼,婚礼也办了,你居然就这么跑了……”

    眼看着他要扑到姜慕凝身边,顾明朗眼疾手快地把他制住:“住手!”

    “你想干什么,想打人?”

    “疼疼疼。”孙英杰看了一眼顾明朗,很快明白眼前的人不好惹,瞬间老实了许多。

    顾明朗听到他刚刚的话,也明白了什么。

    他皱着眉,目光落在姜慕凝身上:“慕凝,他是你丈夫?”

    姜慕凝瞥了一眼孙英杰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她别过头,声音里带着哭腔:“明朗……我真的不想嫁给他的。”

    她委屈地嘟囔着:“是我爸妈,觉得我年纪不小了,非逼着我……”

    孙英杰冷哼一声,语气里满是嘲讽:“姜慕凝,你别再装了。”

    “以前我就是被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骗的,处对象的时候,你在我面前百依百顺,现在又说不想嫁给我?你以为谁会信你这一套?”

    孙英杰说着,扭头看向顾明朗,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:“顾明朗,顾团长是吧?”

    “姜慕凝和我说过,她不想在军区过苦日子,前段时间听说你升团长了,她就离家出走了。我找她这么久,原来她是来找你……”

    顾明朗一直盯着姜慕凝,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。

    “孙英杰,你别说了。”姜慕凝见孙英杰把事情全抖出来,低下了头,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。

    孙英杰却从背着的布包里掏出一本结婚证,扬了扬:“顾团长,这是我俩的结婚证,你看看。”

    顾明朗接过,翻开那个小本本,上面贴着姜慕凝和孙英杰的合照。照片里,姜慕凝扎着麻花辫,笑得特别灿烂,根本看不出一点不情愿。

    这下,姜慕凝说的“不想”,彻底成了笑话。

    看着顾明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病床上的姜慕凝急了。

    她不顾脚上的伤,伸手就去抢顾明朗手里的结婚证:“明朗……我可以解释。”

    顾明朗却把结婚证还给孙英杰,语气冷得像冰:“你不用跟我解释。”

    “要解释,也该和你的丈夫说。”

    “还有,你的家事跟我没关系,我也不会插手。”

    说完,他转身就走。

    姜慕凝看着他的背影,着急地喊:“明朗……”

    可这次,顾明朗连头都没回。

    顾明朗刚走出医院没多远,就遇到了周成。

    看到顾明朗,周成大步上前打招呼:“团长,你不是在医院照顾慕凝吗?怎么出来了?”

    “不过慕凝身边真是不能离人,这伤还没好,又弄得更严重了。”

    顾明朗没搭话,只是盯着他手上的吃的:“这是给慕凝买的,准备给她送过去?”

    周成点点头:“这是德记刚出锅的饼子,豆沙馅的,她应该会喜欢。”

    说着,周成又把东西塞给顾明朗:“明朗,要不还是你去吧,她肯定更乐意看到你。”

    他顿了顿,又小声说:“要我说,虽然林警官也挺优秀,但还是慕凝更适合你。”

    “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明显更放松,也更开心……”

    周成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顾明朗打断了:“周成,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。”

    “我已经结婚了!”

    周成轻松地嘀咕了一句:“结婚了也是可以离婚的嘛……”

   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顾明朗的痛处,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

    顾明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周成立刻闭嘴。

    “你要是这么闲,不如多训练一会儿。”

    周成赶紧避开他的眼神:“我还是去给慕凝送点吃的吧,也看看她的伤怎么样了。”

    说完,他转身就跑进了医院,顾明朗都没来得及叫住他。

    回军区的路上,顾明朗忍不住回想起这段时间的事情。

    周成作为旁观者都觉得他和姜慕凝在一起更放松、更开心,甚至说出这种话。

    那林秀棠呢?

    这段时间,他确实冷落了她,也忽视了她的感受。

    林秀棠误会和生气,也在情理之中。

    想到那天晚上在医院的争执,林秀棠说的那些话,顾明朗心里莫名有些发慌。

    那天晚上,他原本忙完部队的事是要回家属院的。

    可后来接到医院的电话,他就把什么都抛在了脑后,连句话都没和林秀棠说。

    他心里有些愧疚。

    回到家,顾明朗刚打开门,就立刻觉得不对劲。

    屋里空荡荡的,很多东西都不见了,仔细一看,那些不见的都是林秀棠的东西。

    顾明朗走进去,目光落在桌子上。

    好几个已经凉透的菜,一口没动地摆在那里。

    旁边还有一份离婚协议书,和一张被撕碎的结婚照。

    林秀棠留下的字,映入他的眼帘:“顾明朗,你自由了!”

    顾明朗盯着离婚协议书,久久没有伸手去拿。

    像是要把那张薄薄的纸,硬生生盯出一个洞来。

    他自由了?

    什么叫做他自由了?

    片刻后,顾明朗用力推开林秀棠的房间,里面已经没有了生活的痕迹。

    就像从未有人住过一样。

    他紧绷着下颌,周身都是低气压。

    林秀棠,真的要和他离婚?

    就在这时,顾明朗的一个部下跑过来:“顾团长,您可算回来了,领导找您。”

    十分钟后,顾明朗站在领导的办公室里。

    “明朗啊,这几天你忙得不见人影,你自己看看吧。”

    “按道理来说,你们自己的私事我不该插手,但你到底是个团长,有时候和女同志打交道,还是要注意点影响。”

    看着领导递过来的离婚申请书,顾明朗才意识到,林秀棠是认真的。

    她不仅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走了,还瞒着他向上面递交了离婚申请。

    她是真的决定,要和他离婚。

    顾明朗当兵这么多年,遇到过很多麻烦棘手的情况,但从没有哪一次,他觉得如此慌乱。

    心乱如麻。

    他们结婚的时候曾经约定过,只有丧偶,没有离婚。

    他从来没有想过,要和林秀棠离婚。

   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后,顾明朗直接回了家。

    顾明朗和林秀棠的工作都很忙,碰不上面的情况并不少。

    之前也有过许多次,他回家的时候空无一人。

    可眼下,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,却忽然觉得十分冷清。

    顾明朗拿着离婚协议书出神。

    他忍不住回想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。

    这才发现,其实林秀棠离开,并不是忽然发生的事情。

    自从一周前开始,林秀棠就有点不太对劲。

    以前的她,整天都扑在案子上,有时候忙起来,连觉都不睡,熬到半夜三更也是常有的事。

    可从一周前开始,她每天都很早就休息了,甚至比他回家还早。

    而且,以前从不休假的她,突然就开始休假了。

    别的不说,顾明朗心里清楚得很。

    林秀棠对工作可是真爱啊,当一名好警察,那是她的终身理想,不管遇到什么困难,她都不会轻易放弃。

    就算要和他离婚,她也不可能放弃警察这份工作。

    想到这里,顾明朗站起身,往警察局走去。

    二十分钟后。

    “顾团长,您有什么事吗?”看到顾明朗,一名警员主动开口问道。

    “我找林秀棠。”

    “您找林警官?她已经调回榕城了,您不知道吗?”

    警局的人有些诧异,顾明朗的脸色更难看了,什么也没说,转身就走了。

    “团长。”顾明朗低着头往前走,脸黑得像被人欠了一大笔钱似的。

    这时,周成正好从医院出来,他刚知道姜慕凝已经结婚,此刻脸色也不好看。

    “团长,你怎么从警察局出来了,是去找林警官了吗?”

    原本顾明朗心情就不好,现在更是觉得周遭的气压低得吓人。

    “她已经走了。”

    “走?林警官的工作就在这,她走去哪儿?”周成看了看身后的警察局,一脸困惑。

    顾明朗顿了顿,声音有些低哑:“她要和我离婚,已经回榕城了。”

    “离婚?”周成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,“林警官真要和你离婚?”

    顾明朗忽然看向周成:“她是你嫂子。”

    周成有些心虚地低下头:“明朗,我一直以为你还喜欢姜慕凝,而且你和林警官看起来确实没什么感情。”

    “所以那天,我和她说了几句。”

    “你和她说什么了?”顾明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意。

    周成不敢看顾明朗的眼睛:“我想着,你之前本来就和姜慕凝处过,你们两个在一起挺合适的。”

    “再说,林警官跟个男人一样,性格又闷,慕凝那样性格温软的人,更适合你,最重要的是,你喜欢她。”

    “所以我就劝林警官,和你离婚……”说到后面,周成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。

    他也是到今天才知道,姜慕凝居然已经结婚了,而且是从家里跑出来的。

    早知道的话,他肯定不会说那些……

    顾明朗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,他克制着自己想打人的冲动,一字一顿地问:“谁让你和她说这种话的?”

    “谁给你的资格?”

    周成不敢开口,自从知道了姜慕凝结婚的事情之后,他整个人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,蔫了。

    “对不起,是我不该乱说话。”

    “可你对慕凝这么好,谁都会以为你对她余情未了……”

    “够了!滚回去训练!”顾明朗压抑着怒火,低声呵斥。

    周成看了看他的脸色,不敢再说一个字,立刻转身离开。

    顾明朗捏了捏眉心,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军区。

    现在他至少已经知道林秀棠回了榕城。

    知道她在哪里,事情就好办多了。

    顾明朗原本想和领导申请再休假几天,却忽然被通知最近有任务,要紧急进行军事演习。

    无奈之下,他只能先克制住自己想要马上见到林秀棠的心。

    他自认为他是了解林秀棠的。

    毕竟他们两人结婚这么久,几乎没有闹过任何矛盾。

    这次,也不过是有些小小的误会而已。

    是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,对她发了脾气。

    顾明朗相信,她是个讲道理的人,只要他耐心和她沟通,一定能够和她解释明白。

    等这次军事演习结束,他就去榕城找她。

    ……

    榕城,杂货铺后门。

    林秀棠躲在门后的垃圾篓旁边,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冲了出来:“别动,我是警察!”

    她一把扣住小偷的手腕,想要将他摁倒。

    却没想到,眼前的这个小偷是个练家子,身手还不错。

    那小偷一个肘击,林秀棠往旁边一闪,一秒钟的工夫,小偷就挣脱了。

    趁她不注意,那小偷拔腿就跑。

    可跑了没几步,小偷就一步步退了回来。

    他的正前方,一个身材魁梧,面容冷峻的男人拿着一根警棍指着他:“还跑吗?”

    “不跑了,我不跑了,李警官。”

    李承岩收起警棍,动作迅速地将他扣住:“跟我回警局。”

    他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林秀棠:“还行?”

    林秀棠点点头:“我没事。”

    她看着李承岩的背影,心不由得提了起来。

    这是她所在的警队队长,是她的上级,也是林秀棠父亲的老同事李叔的儿子。

    平时在警局,李承岩就是个冷面阎王。

    从林秀棠来警局的那一天开始,每天都能看到李承岩训人。

    但因为她刚刚调回来,之前一直都是在局里做登记工作,还没有正式出过警。

    所以到目前为止,林秀棠还没有被他训过。

    回到警局,李承岩把那个已经三进宫的小偷扔进了审讯室里,然后便转头对着林秀棠道:“跟我来。”

    他嗓音冷冽,林秀棠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,跟着他进了一旁的小会议室。

    一进门,便听到李承岩带着微微怒意的声音传来。

    “林秀棠,你在京市工作了三年,还多次被评为优秀警员,这就是你的表现?”

    “今天是我出现了失误。”林秀棠不敢反驳,毕竟今天确实是她的问题。

    李承岩看着她:“我说的不是你的失误,而是你没有安全意识!”

    “无论何时何地,无论什么场景下,首先要保证的,是你自己的安全!”

    林秀棠听明白了。

    他看起来是在训她,其实是担心。

    她点点头:“我知道了,谢谢队长。”

    李承岩深深看了她一眼:“再有下次,你就别出任务了。”

    说完,他开门大步走了出去。

    很快有同事凑过来安慰林秀棠:“林警官,你别放在心上,咱们队长就这脾气。”

    “他也不是冲你发火,是怕你出事。”

    “说起来,他还是老林警官的徒弟呢,那时候他看着老林警官牺牲,挺难过的。”

    林秀棠看向李承岩离开的方向。

    她只知道李承岩是李叔的儿子,并不知道他和自己还有这层渊源在。

    “我知道,我没有放在心上。”她还不至于是非不分。

    而且,李承岩平时训其他人的时候都是在大厅。

    今天还特意把她叫到会议室,这已经很给她留面子了。

    下班后,林秀棠换了衣服,刚走出警察局,就看到两个当兵的人从旁边走过。

    “京市那个顾团长这次军事演习可真威风,得到了上面领导的点名表扬呢。”

    “是啊,我们团也得到消息,接下来估计都要加训了。”

    “不过我老婆刚从京市回来,她说这个顾团长作风不端正,天天和剧院一个女的不清不楚的……”

    “诶诶诶,你别说了,饭可以乱吃,话可不能乱说。”

    林秀棠的脚步顿了顿,但只停了一下,她很快又迈开步子往前走。

    顾明朗喜欢姜慕凝,这事儿她早就知道了。

    要不然,他也不会时时刻刻都记挂着姜慕凝,什么都为她考虑。

    现在她和顾明朗离婚了,他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和姜慕凝在一起了。

    回到榕城这几天,林秀棠可开心了。

    她在这里长大,周遭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。

    最重要的是,能陪在母亲身边,还能和父亲生前的同事一起共事。

    和顾明朗离婚,回到榕城,这绝对是她这几年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。

    想到这儿,林秀棠勾起嘴角笑了笑,步伐也更加轻快了。

    “林秀棠。”

    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,林秀棠脚步一顿,回头一看。

    “李队长,有什么事吗?”

    李承岩也已经换回了便服,他快步朝她走来,“今天下班早,我去看看师母。”

    林秀棠有些惊讶。

    说实话,她不太情愿和李承岩待在一起。

    她之前在京市的时候,队长是个很温和的人。

    再加上林秀棠办案能力强,局长和队长对她也很包容,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紧张的感觉了。

    可在李承岩面前,她总是不受控制地紧张,就像在警校的时候,面对教官一样。

    “怎么?不情愿?觉得我这个人很严厉?低气压让你不舒服了?”

    还没等林秀棠开口,李承岩就直接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。

    “看你这表情,我说中了吧?”

    林秀棠没想到他这么敏锐,敏锐得有些吓人。

    她连忙转过头,迈开步子往前走,“不是,我只是今天才知道,李队长原来是我爸爸的徒弟。”

    “我一直以为你是李叔亲自带的。”

    李承岩见林秀棠紧张,忍不住在她身后莞尔一笑,“我小时候太皮太傲,我爸压不住我。”

    他两步就跟上了林秀棠,和她并肩一起往前走。

    “那时候,师傅每天只带我一个人出任务,我还以为他格外器重我,天天都很得意,后来才发现,其实他是在锻炼我……”

    李承岩开始说起他进警局的时候的事,林秀棠也不自觉地被他的话吸引。

    不知不觉,两人就走到了林秀棠家门口。

    可离家还有几十米远的时候,林秀棠却忽然停下脚步,她怔怔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。

    顾明朗穿着一身便装,站在门口,看样子已经来了挺久。

    李承岩顺着林秀棠的目光看过去,恰好对上了顾明朗的眼神。

    四目相对,顾明朗眼底暗流涌动。

    李承岩也不躲闪,就这样直接迎上他的目光,甚至还有几分挑衅。

    林秀棠停顿了几秒,才继续往前走。

    走近之后,李承岩问道:“秀棠,这位是?”

    林秀棠没想到顾明朗会追来榕城,声音轻浅,“京市军区的顾团长顾明朗同志,我的前夫。”

    短短十八个字,已经划清了他们两人的界限。

    顾明朗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。

    他大步上前,走到林秀棠面前,“离婚的事,我不同意!”

    林秀棠并不想见他,从她下定决心离婚的那一天开始,她就没打算走回头路。

    “顾明朗,结婚也好,离婚也罢,都不是儿戏,我也不是和你闹着玩的。”

    “离婚这事,我已经下定决心,希望顾团长能配合,把后面的程序走完。”

    “夫妻一场,没必要闹得彼此都难堪。”

    看着她冷淡的神情,听着她坚定的话,顾明朗的心猛地一沉。

    来之前,他一直以为林秀棠只是因为这段时间的事生气,和他闹脾气。

    可现在他才发现,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。

    她是真的,坚决地要和他离婚。

    顾明朗皱着眉头,沉默片刻后,忽然重重地呼出一口气。

    “秀棠,如果你是因为我和姜慕凝的事,我可以向你道歉。”

    “这段时间,的确是我的错,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。”

    “那天在医院,是我一时心急才会说那种话,我可以向你道歉。”

    “你放心,现在事情都处理好了,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。”

    顾明朗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?

    但此刻,他确实已经放下了平时端着的架子,好声好气地劝着:“咱们结婚这么久,一直都好好的。”

    “你和我回去,以后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,好好过日子。”

    林秀棠没想到,他居然会说出这么卑微求和的话。

    她沉默了片刻,才抬起头,“你的以后,和我没关系。”

    说话的时候,林秀棠无比认真地看着顾明朗。

    两人的视线对上,顾明朗才发现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林秀棠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像从前了。

    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同,但他很清楚,就是不一样了。

    “顾明朗,我已经说过了,离婚这事,我已经下定决心。”

    “你现在再和我说这些,也没任何意义。”

    有些事情不是粉饰太平就能假装没发生过,林秀棠不能,也不想自欺欺人。

    更何况对她来说,婚姻本就没那么重要。

    很多女孩都早早嫁人,但她的父母用心培养她,让她读这么多书,可不是为了让她在婚姻里磋磨的。

    以前是因为她喜欢顾明朗,才心甘情愿跟着他去了京市。

    至于现在,她只想好好工作,照顾好母亲。

    顿了顿,林秀棠继续说道:“如果没别的事,你还是回去吧。”

    “等到程序走完了,你可以把离婚证邮给我。”

    “再见。”

    说完,林秀棠绕过他,往家里走去,李承岩也跟上她的脚步。

    刚刚林秀棠和顾明朗说话的时候,他一直站在一米开外,和两人保持距离。

    但身为警察,他的听力本就不错。

    即便没有刻意去听,还是把林秀棠和顾明朗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。

    李承岩的眼眸闪了闪,嘴角却下意识微微勾起。

    他快走两步,跟林秀棠前后脚进了门。

    可林秀棠和李承岩都没想到,顾明朗也跟了进来。

    他一而再、再而三地纠缠,林秀棠已经有些不耐烦了,眉头也皱了起来。

    “顾明朗,我该说的都说了,你能不能别再打扰我的生活啊?”林秀棠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。

    “秀棠,怎么和明朗说话呢?注意点礼貌。”林母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,看到这一幕,连忙打圆场。

    林母看到李承岩,脸上立刻露出慈爱的笑容:“承岩来啦?”

    李承岩赶忙上前接过林母手中的菜,放在餐桌上。

    “师母,好久没来看您了,这是我妈做的鱼丸,知道您爱吃,让我给您带点来。”李承岩笑着说。

    “刚刚和秀棠经过市场的时候,我又买了个热菜,一会儿咱们加菜。”林母一边说着,一边把李承岩带来的东西小心收好。

    “你这孩子,不是和你说过吗,不用每次来都带东西,你上次给我的我都没吃完呢。”林母嘴上埋怨着,但脸上却满是欣慰。

    李承岩没继续这个话题,直接在桌边坐下:“师母,您最近怎么样?身体还好吧?”

    “好好好,有你天天记挂着,我能不好吗。”林母笑着回答。

    林秀棠站在一旁,看着母亲对李承岩比对自己还热络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

    她知道李承岩平时来得不少,自己作为女儿,自认为对母亲的照顾和关心确实不够。

    虽然她在京市的时候,只要有空就会回来,但毕竟不在一个城市,加上工作忙,回来的次数并不多,每次也只是短暂待一会儿就走。

    林秀棠没再看顾明朗,转身走进厨房洗手去了。

    顾明朗看着她的背影,眼神黯淡了几分:“妈,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?”

    林母这才想起旁边还站着个人,笑了笑:“不用你帮忙了,洗洗手吃饭吧。”

    虽然也是笑着,但林母对顾明朗的笑明显客气又疏离,和对李承岩的亲近完全不一样。

    很快,几人都落座。林秀棠紧挨着林母,李承岩坐在她右手边,顾明朗只能坐在她对面。

    “妈,你多吃点。”林秀棠一坐下就给林母夹菜。

    林母笑了笑:“你别光顾着给我夹菜,你自己也吃。”

    “你看看你这小身板,这次回来又瘦了不少,在京市都没好好吃饭吧。再不多吃点,回头连小偷都抓不到。”林母的话让林秀棠的动作一顿,她下意识抬头看了李承岩一眼。

    李承岩正埋头吃菜,没有看她,但林秀棠却莫名有些心虚,想起白天发生的事。她赶紧收回视线,吃饭的时候头低了些。

    察觉到林秀棠收回视线,李承岩才抬头看了她一眼,忍不住勾了勾唇。

    再一转头,他又和顾明朗的视线对上了。

    这次,李承岩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,很快挪开视线。

    在他看来,顾明朗已经出局了,实在没什么值得他关注的。

    顾明朗夹了一块肉放进林秀棠碗里:“秀棠,这个红烧肉很香,你多吃两块。”

    林秀棠的动作又是一顿,她看了一眼那块肉,然后用筷子拨到了一边。

    顾明朗看着她的动作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可在这个场合,他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对,做什么都不合适,于是只能默默埋头吃饭,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林秀棠,食不知味。

    倒是李承岩和林母,在饭桌上聊得热火朝天。

    李承岩在警局的时候总是冷面阎王,可在林母面前,他完全变了一个人。

    他不停地讲着警局里最近发生的趣事,逗得林母合不拢嘴。

    “前段时间我穿便服出任务,结果有个小偷摸我的兜。”李承岩笑着说。

    “我没阻止他,因为那口袋里只揣了一个手铐。他碰到的时候,我直接……”李承岩把小偷被手铐铐住时的表情形容得绘声绘色,逗得林秀棠也忍不住露出浅笑。

    “不管怎么样,师母就一句话,出任务,最重要的是平安。”林母叮嘱道。

    李承岩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的,师母,我一直把您的话记在心里呢。”

    “来来来,快吃快吃,还有这么多菜呢。”林母热情地招呼着。

    直到吃完饭,顾明朗给林秀棠夹的那块肉,她也没吃。

    林秀棠和李承岩都帮着林母一起收拾桌子,把空碗筷端进厨房。顾明朗也想帮忙,但被林母阻止了。

    “就这点活儿,你们还抢着干,我这厨房小,挤不下那么多人。”林母笑着说。

    “再说了,你难得来一次,是客人,哪能让客人干活呢,快坐着休息吧。”林母坚持道。

    顾明朗没真的坐下,起身拿了扫帚,把地上的碎骨头扫了扫,又把桌子擦了擦。

    李承岩把碗放进厨房后,走了出来。

    客厅里的柜子上,摆着林父的遗照。

    他走到柜子前,在林父的照片前站了一会儿。

    此刻,厨房里,林秀棠把碗放好后,撸起袖子准备帮林母洗碗。

    林母拉了拉她:“这里不用你,你出去待会儿吧。”

    “我帮您洗碗,外面有什么好玩的。”林秀棠嘟囔道。

    林母看了她一眼:“都说知女莫若母,你心里想什么,你以为我不知道?就算你真的打定主意要离婚,也得和人好好把话说清楚,别拖着。”

    林秀棠叹了口气:“该说的我都说了。”

    “你说什么了?就在家门口和人家说你打定主意要离婚,这就完了?”林母有些无奈。

    “你要是想让他死心,就得把话摊开,好好说明白。”林母推了林秀棠一把,“去去去,给人泡杯茶。”

    林秀棠看了一眼外面的顾明朗,他把扫帚放好后已经坐在沙发上。身为军人,他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都身姿挺拔,但此刻,林秀棠看着他,却觉得他的脊背似乎有些微弯。

    林秀棠犹豫了片刻,深吸了一口气,还是泡了两杯茶。其中一杯递给了李承岩,另一杯放在顾明朗面前。

    “喝完这杯茶,就回京市吧。”

    顾明朗盯着眼前的茶,眼神里满是复杂。他抬起头,目光落在林秀棠的脸上,轻声问道:“秀棠,你就这么决定了?这事儿真就没别的办法了?”

    林秀棠微微低下头,声音有些低沉:“这段时间,是我不好,我跟你道歉……”

    顾明朗喉结上下动了动,眼神深邃得让林秀棠不敢直视。他扯了扯嘴角,可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:“咱们结婚这么久,不是一直挺好的吗?”

    林秀棠的手在腿上微微蜷缩了一下,她抿了抿唇,轻声说道:“你觉得这样挺好的吗?你是团长,我是警察,住在一个屋檐下,有时候连面都见不上。哪有夫妻像咱们这样过日子的?”

    顾明朗沉默了。

    林秀棠接着说:“我以前也觉得没啥问题,可后来姜慕凝同志来了京市,我才明白,你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,一心只想着部队训练。其实你很细心,也会关心人……只是……”她顿了顿,看向顾明朗,“这些事儿,现在再说也没啥意义了。”

    顾明朗的目光紧紧盯着林秀棠的脸,一眨不眨。

   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,平时一周说的话,都赶不上这一天说的多。

    此刻,他只能坐在林秀棠面前,安安静静听着。

    “顾明朗,我以前喜欢你,也愿意陪着你。可现在,我真不想再这样了。”林秀棠的声音很平静,“咱们之间没感情,早点分开,对谁都是好事。我调回榕城这几天,过得挺开心的。可你一来,我就觉得特别烦。”

    顾明朗的心猛地一缩。林秀棠从头到尾都很冷静,语气也很客气,可顾明朗心里就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,难受得不行。他甚至觉得,参军那会儿,每天训练十几个小时,都没现在这么难受。

    “我知道了。”顾明朗看着茶杯上渐渐散去的热气,缓缓起身,“既然这是你的想法,那我尊重你。”

    他刚要往外走,林母的声音突然响起:“明朗,等等。”

    林母这一喊,林秀棠和李承岩都扭头看过来。顾明朗也停下脚步。

    “妈?”林秀棠一脸疑惑地看着林母。

    林母没理会林秀棠,直接对顾明朗说:“明朗,你跟我进来一下。”说完,她转身走进旁边的小房间。顾明朗点了点头,跟着走了进去。

    林秀棠看着关上的门,满脸疑惑,但她没跟过去,而是走到李承岩身边。经过刚才这一顿饭,林秀棠对李承岩的看法完全变了。

    “在想什么呢,队长?”李承岩站在窗边,看着外面的花草。

    “想师父,以前师父就喜欢养这些花草。”林秀棠忍不住开口道。

    李承岩笑了笑:“谢我干啥?”

    “谢你常来看我妈。”林秀棠认真地说。

    李承岩摆了摆手:“别谢我,还是先把你自己这事儿处理好。”他迈开长腿往前走,路过林秀棠身边时,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,低声说道:“或许你忘了,咱们以前见过。”

    房间里。

    林母关上门,看着顾明朗:“明朗啊,我叫你进来,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说。”

    顾明朗点点头:“妈,您说。”

    林母摆了摆手:“明朗,你们都要离婚了,这称呼也该改改了。”

    顾明朗的手紧紧攥成拳,手背上青筋暴起。林母这话的意思,他怎么可能不明白。

    林母叹了口气:“秀棠这孩子,从小就跟他爸一个脾气,倔得很。她认准的事儿,基本改不了。”

    顾明朗低着头,他当然知道林秀棠倔。以前有个偷电缆的案子,那作案人特别狡猾,几次都从警察手里溜了。

    后来林秀棠主动接了这个案子,硬是在作案人常去的地方蹲守了三个晚上。

    白天她就小眯一会儿,晚上就带着干粮、裹着厚外套往草垛里一蹲。

    当时警局的同事都说可以换班,可她死活不同意,非得亲手抓住那个小偷才肯罢休。

    最后,她还真把那小偷抓了个现行,带回了警局。

    那段时间顾明朗训练任务不重,见她回家的次数少,也问过几句。从那以后,他就知道林秀棠这倔脾气。

    “妈,这事是我的错,是我没注意到秀棠的情绪……”顾明朗还想解释。

    林母笑着摆手:“这些话你跟秀棠说了不止一遍了,就别再跟我说了。”她叹了口气,“我年纪大了,其实不想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儿,但有些话,我不得不说。”

    顾明朗没再说话,只是默默听着。

    “你是个好军人,也是个好孩子,可你们俩不合适。其实从一开始,秀棠非要追着你去京市,我就不乐意。京市那地方,秀棠人生地不熟,又没啥朋友,我这心里能放心吗?可她喜欢你,非要去,我也拦不住,只能随她去了。现在这结果,也证明你们确实不合适。我就是想劝你,看开些。人的眼睛都是长在前面的,得往前看。”

    林母拍了拍顾明朗的肩膀:“我也是过来人,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。”

    顾明朗没说话,心里却像堵了块大石头,难受得不行。

    直到离开林家,林秀棠那张冷淡的脸还时不时在他脑海里浮现。

    以前在京市的时候,林秀棠办案时虽然严肃得很,但面对他时,眼神总会柔和不少。

    可这次,她对他只有客气,甚至顾明朗能感觉到,她根本不想多说一句。

    顾明朗没回住宿的地方,直接拎着行李就奔了车站,买了回京市的车票。

    刚刚结束军事演习,接下来还有重要任务等着他呢。

    他本来申请休假两天,这已经是极限了。

    这次来榕城,他就是想把林秀棠劝回去。

    可现在看来,她心意已决,他那几句话根本劝不动她。

    再继续休假,好像也没啥意义了。

    回程的车上,顾明朗心里乱糟糟的。

    火车慢慢往前开,窗外的风景不断往后倒退,他脑海里也闪过最近发生的一堆事。

    他突然想起周成之前说过的话。

    周成是他多年的同学、战友、兄弟,俩人天天一起训练生活,默契得不行。

    顾明朗忍不住琢磨,连周成都觉得他还喜欢姜慕凝,那其他人肯定更会这么想。

    他又想起和林秀棠在一起的这俩三年。

    林秀棠是个警察,做事干脆利落,但一点都不马虎。

    她记得他的饮食习惯,记得他的喜好。

    每到他生日,

    她都会提前好几天琢磨俩人怎么一起过,是出去逛逛,还是去国营饭店吃顿饭。不管多忙,她总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。

    反观他自己,给林秀棠做的事儿,真的太少了。

    林秀棠是他老婆,可他连她喜欢啥、不喜欢啥都说不上来。

    在一起这么久,除了结婚时买的那辆自行车,他连一件正经礼物都没给她买过。

    说到底,他这个丈夫,做得太不称职了……

    回京市的路上,顾明朗就这么一边想一边自我谴责。

    但他心里特别清楚,他肯定喜欢林秀棠。

    他这人从来不做退而求其次的事儿,当初和林秀棠处对象,是因为喜欢,结婚也是。

    至于帮姜慕凝那些事儿,他一直都说得很清楚,他就是站在朋友的角度帮忙。

    第二天一早,顾明朗在火车站外晃了一天一夜后,终于出了站。

    他一眼就看到周成穿着一身军装,背着行李,正急匆匆地往车站里赶。

    顾明朗赶紧上前两步,一把抓住周成的手臂:“嘿,你这是干啥去呢?”

    周成看到他,大喘一口气:“明朗,我正要去榕城找你呢!”

    顾明朗一看周成这脸色,就知道肯定出事儿了:“咋回事?说说!”

    周成左右瞅瞅,压低声音说:“这儿人多,咱们回军区,边走边说。”说着,他拽着顾明朗出了车站,往军区走去。

    边走边说,周成开口了:“上次姜慕凝的丈夫不是来京市找她了吗?”

    “嗯。”顾明朗一听到姜慕凝的名字,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。

    几年前,顾明朗还没调到京市的时候,姜慕凝和他在一个军区,是部队文工团的成员。

    后来顾明朗调来京市,她就申请退团了。

    当时俩人还在处对象,都准备谈婚论嫁了,还因为这事吵了一架。

    顾明朗以为她是想跟他来京市,还劝她不用着急,可姜慕凝却说要分手:“明朗,我真的很喜欢你,但以后咱俩在两个地方,连见一面都难,就算了吧。我家里人也不会同意我和你去京市的……去了恐怕就很难回来一次了……”

    顾明朗当时也没多想,看着姜慕凝哭着说这些话,心里也不是滋味,但他觉得不能怪她。

    他调来京市,对他自己是好事,对姜慕凝却没啥好处。

    他不能要求她为自己付出,所以俩人就这么分开了。

    顾明朗是个有责任心的人。

    即便俩人分开了,他也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。

    对于他和姜慕凝分开的事儿,顾明朗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。

    所以前些日子,姜慕凝说和家里闹矛盾,来京市发展的时候,顾明朗就觉得,他应该帮帮她。

    在他心里,对姜慕凝一直有份愧疚……

    可直到姜慕凝的丈夫出现,顾明朗才知道,他被姜慕凝给骗了。

    她嘴里根本没几句实话,从前分手的原因,还有现在来京市的原因,全是她胡诌的。

    偏偏姜慕凝那张脸特别会骗人,顾明朗一直都没真正认清她。

    想到这儿,顾明朗心里更堵得慌。他之前是出于愧疚和想弥补,才对姜慕凝那么照顾,没想到最后搞成这样。

    收回思绪,顾明朗问周成:“到底出啥事儿了?”

    周成脚步飞快:“那天我进医院的时候,他们俩还在吵架呢。我也是弄了半天才听明白,原来那男的是她丈夫……”

    “说实话,明朗,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和慕凝两情相悦,所以我……”

    “我也没想到,她说的那些居然都是骗我们的。”

    “前几天咱们忙着军事演习,再加上嫂子闹离婚回榕城了,你也没时间顾得上姜慕凝。我偷偷去打听了一下,她已经不在剧团工作了,我还以为她回去了。结果今天你休假,刚离开军区她就找来了,现在非要见你,闹得上面都知道了。还有她那个丈夫,得到消息也来闹,说你影响了他们家庭和谐……”

    周成每说一句,顾明朗的眉头就皱得更紧。

    自从上次从医院离开之后,他就再也没打算管姜慕凝的事儿了。

    毕竟她的情况根本不是她自己说的那样,她有丈夫有家庭,好好过日子就行。

    顾明朗也没想到,姜慕凝居然还会闹到军区来……

    他整个人周遭的气压都更低了,迈着急促的步子朝着军区走去。

    不同于顾明朗有这么多事情要操心,林秀棠的日子过得轻松多了。

    每天按时到警局打卡,跟着李承岩一起出任务,审审犯人,时间过得飞快。

    一转眼,两个半月就过去了。

    现在的林秀棠已经完全不再畏惧李承岩了。

    不仅不畏惧,有时候还会和他呛声。

    “李队,你这话说得不对吧!”林秀棠瞪大眼睛,语气里满是不服气。

    李承岩只是微微一笑,没有反驳。

    有时候任务比较危险,出于保护她的心思,李承岩一般不会带她。

    “队长,我申请加入!”林秀棠站起身,眼神坚定。

    一开始,李承岩总是拒绝:“不行,这次太危险了。”

    林秀棠立刻反驳:“队长,希望你能够平等对待每一位警员,我不需要特殊照顾!”

    两三次之后,李承岩也不再坚持了。

    看着林秀棠动作干练地把嫌疑人控制住,李承岩眼里总会不自觉地露出赞赏的神色。

    回到警局,林秀棠拿着本子坐在审讯室里审讯犯人。

    李承岩站在门口,透过玻璃窗口看着她,竖起耳朵听着。

    老李警官正好办完事从外面回来,看到儿子这副专注的样子,他凑了过去。

    “李队长,你天天这么盯着林警官,是不是喜欢人家啊?”

    李承岩正听得聚精会神,被父亲这么一问,差点没站稳。

    好在他心理素质还不错,瞬间冷静下来。

    他回头看着父亲,脸上带着几分埋怨:“老李,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。”

    老李警官冷哼一声:“你天天板着脸训完这个训那个,怎么没把别人吓死。”

    说着,他又看向审讯室里的林秀棠。

    “秀棠是个好姑娘,可惜遇人不淑。”

    “我告诉你,你小子心里打什么主意我清楚得很,别欺负人家。”

    李承岩挑了挑眉,轻嗯一声,朝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。

    坐下后,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张老照片。照片上的林秀棠还只有十几岁,看起来特别稚嫩。

    “那时候,她还小,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书。”李承岩心里想着。

    他刚进警局的时候,就跟着父亲去过林家。

    后来再见到林秀棠,是在林父的葬礼上。她没有痛哭失声,只是默默地流泪。

    李承岩站在她身边,听到她对着林父的墓碑郑重地许下承诺。

    “爸,我永远都会为你骄傲。我以后,也会当一名警察,保护百姓!”

    从那时候开始,李承岩就时不时想起林秀棠。

    三年前,听说她要来榕城警察局工作,李承岩还特别开心。

    可没想到,林秀棠却因为喜欢顾明朗,去了京市。

    她离开那天,李承岩还偷偷去了一趟火车站。

    再后来,听说她和顾明朗结婚了,李承岩便按下了自己的心思。

    “现在,我已经三十二了,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。”李承岩心里想着。

    就在这时,审讯室的门忽然开了。

    李承岩动作迅速地把照片塞进本子里。

    林秀棠正好拿着纪律本走过来:“李队,这是刚刚那人的审讯记录,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?”

    李承岩头都没抬,接过审讯记录看了两眼:“很完整,他认罪态度怎么样?”

    “挺好的,什么都肯说,作案动机、作案准备、作案过程,问一个答一个。”林秀棠回答道。

    李承岩正要追问,林秀棠却补充了一句:“也正因为这样,我倒觉得,他不像是真正的嫌疑人。”

    “这个案子,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。”

    李承岩转头看向她,眼神里带着几分赞赏:“我还以为,你把审讯记录给我看,是要直接结案了。”

    林秀棠伸出手指点了点审讯记录的其中一处:“他的作案动机我觉得很可疑,因为一只鸡就去报复自己的邻居,直接把人杀了,这一点,不足以说服我。”

    李承岩看着那根纤长白皙的手指,有几分出神。

    林秀棠离他很近,说话的时候,李承岩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呼吸声。

    “队长,队长?”林秀棠喊了好一会儿,李承岩都没反应,她忍不住拍了拍他。

    李承岩这才回过神来:“嗯?你再说一遍。”

    “噗嗤……”

    周围几个正在办公的警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
    李承岩冷冷地看向那几人:“都很闲,手上的案子都办完了?”

    他话音一落,那几个警员立刻安静下来,但还是忍不住偷笑。

    毕竟这段时间,李承岩对林秀棠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,只有当事人还没察觉。

    林秀棠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那些偷笑的同事,好半天都没明白他们在乐什么。

    不过她现在也没心思多想,只想快点把手头这个案件弄明白。

    所以林秀棠低下头,继续和李承岩讨论着案子的事。

    听完她的分析后,李承岩点了点头:“大部分都分析得不错,不过漏了一个线索。”

    “什么线索?”林秀棠问。

    李承岩用笔圈画出笔录上的“作案工具”:“这个作案工具,是个砍骨刀。”

    林秀棠恍然大悟,瞪大了眼睛。

    李承岩笑了笑,拿着审讯记录起身,带着林秀棠一起走进了审讯室。

    刚刚还很“乖巧”的嫌疑人看到李承岩进来,脸色瞬间变了。

    李承岩坐在他对面,冷冷一笑,开始提问。

    和应付林秀棠时的镇定自若不同,嫌疑人在李承岩提第二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满头大汗。

    很快,嫌疑人就全盘托出,把实际情况全都交代了。

    “这个案件背后的情况这么复杂,居然是两代人的恩怨,我还真没料到。”下班后,林秀棠还在思考着这个案件。

    李承岩笑了笑:“这样的案子在榕城不是第一个了。”

    “咱们这种小地方,最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起矛盾,有时候积怨已深,人就会冲动。”

    林秀棠点点头,拿上外套穿上,准备回家。

    可她才走了一步,就被李承岩拽了回来。

    外面下雪了,你围巾都不系,抗冻啊。

    他拿过自己的围巾,往林秀棠脖子上绕了两圈,又给她打了个结,才满意地点点头:“好了。”

    林秀棠察觉到脖子上的暖意,抬头看他。

    李承岩的耳根子微微发红,他察觉到林秀棠的视线,却不敢看她。

    系好围巾后,他拽着林秀棠就往外走:“走,吃饭去?”

    直到被李承岩拽到外面,林秀棠还没反应过来:“吃饭?去哪吃饭啊?”

    走出警局,林秀棠才发现外面站着一堆人,都是李承岩队里的。

    “林警官,你还不知道啊,今天是咱队长生日,去国营饭店吃饭,队长请客。”

    其中一个胖胖的警员姓詹,每次说起吃就特别兴奋。

    李承岩瞥了他一眼:“就你话多。”

    小詹知道李承岩的性格,不管李承岩说什么他都不生气,嘿嘿一笑:“队长,给你庆祝生日,生什么气啊。”

    “走走走,去晚了好吃的菜都要点不上了。”

    林秀棠站在李承岩身边,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:“队长,不好意思啊,都不知道你生日,没给你准备礼物。”

    李承岩毫不在意地摆摆手:“我又不是过寿,收什么礼啊。”

    林秀棠忍不住笑了出来: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,队长你还挺幽默。”

    李承岩看着林秀棠脸上的笑,忽然有些失神。

    他脚步微微一顿,片刻之后,也忍不住微微勾唇。

    “队长,怎么不走了?”

    林秀棠见他没跟上,停下来回头看向他,却瞥见他唇角的笑意。

    “队长,你在笑什么?”

    李承岩回过神,瞬间恢复如常:“没什么,走吧。”

    出了警局之后,平时看着都十分严肃的警察一个个也变得十分鲜活了。

    一群人进了国营饭店,围着圆桌落座。

    点菜的点菜,聊天的聊天。

    林秀棠这才发现,自己的这些同事,平时看着都很怕李承岩,私下里其实都和他关系不错。

    李承岩呢,在工作上对底下的人高标准严要求,但只要下了班,就瞬间变得很好相处,和她一开始以为的完全不一样。

    很快就上菜了,饭桌上十分热闹。

    大家一边吃菜,一边喝点小酒,氛围很好。

    这样的氛围,让向来紧绷的林秀棠瞬间放松了不少,她也忍不住小酌了两口。

    林秀棠旁边坐着的是小詹,小詹本就是个话很密的人,加上喝了点酒,酒意上头,他吃着吃着就开始和林秀棠搭话:“林警官,我问一下你,你觉得是在京市好还是回来好?”

    闻言,李承岩也不由自主竖起了耳朵。

    林秀棠笑了笑:“各有各的好吧。”

    “那你从京市回来以后感觉怎么样?有什么不习惯的吗?”

    林秀棠放下筷子,抿了一口酒,天气越来越冷了,喝点酒手脚都暖和不少。

    “没什么不习惯的呀,我觉得咱们警局不管是领导还是同事都挺好的,大家都对我很照顾。”

    “说起来,这段时间谢谢大家了。”

    说着,林秀棠举起手中的酒杯:“我敬大家一杯,我初来乍到,这段时间谢谢大家了。”

    “别别别,林警官,你说这话我们可担不起。”

    其他人都连忙端起酒杯和林秀棠碰杯,只有她身边的李承岩始终安安静静的。

    等到林秀棠和其他人碰完杯,他才慢悠悠开口:“领导也好?”

    “什么方面都好吗?”

    林秀棠夹菜的手一顿,她没去看李承岩,而是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:“当然了,李队长办案能力强,身手又好,我跟着李队,还有很多要学的。”

    一番话说得十分客套,几乎都是在拍他的马屁。

    李承岩几乎都要被她气笑了:“谁说当事人没有察觉的,分明是在我面前装傻充楞。”

    见林秀棠回避这个话题,他也不逼她,而是端起酒杯和林秀棠轻轻碰了一下:“那你就和我好好学,我也会好好教你。”

    不知道为什么,这句话落在林秀棠的耳朵里,她听出了一丝调侃的意思。

    桌上的其他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在聊天了,而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李承岩和林秀棠。

    察觉到林秀棠已经有些不自在,李承岩开口:“都盯着我干什么,我脸上有菜啊?”

    “不是说要敞开了吃,快点的,都多吃点,回头出任务的时候一个个都给我表现好点。”

    “队长,生日快乐!”

    眼看李承岩又要开始训话,小詹端起酒杯就开始敬酒。

    其他人有样学样,又开始闹哄起来。

    林秀棠坐在李承岩身边,忍不住摇了摇头,可眼里的笑意,却是真切存在的。

    明明是冬天,可这一刻,她却觉得十分温暖。

    她已经很久很久,没有这么开心了。

    人多热闹,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。

    等到吃完饭散场的时候,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。

    一行人走出国营饭店大门,却看到地上已经覆盖了一层雪。

    “哟,就这么一会儿,这雪越下越大了,都有积雪了。”

    “咱们榕城,每年下雪的时候就最美了。”

    “还真是。”

    李承岩看着纷纷扬扬的雪,又看看地面,转头对林秀棠道:“地上积雪了,路不好走,我送你回去。”

    “不用了,我自己回去就行。”

    “我送你,顺便看看师母。”

    这个借口找得,不要太明显。

    小詹和其他几人看了两人一眼,每个人脸上都再次露出八卦的神色。

    不过大家也都很有眼力见,什么都没有说,而是默契地给李承岩和林秀棠两人空间:“谢谢队长招待,我们先走了啊。”

    “走吧走吧,回去路上小心点,路上都是雪。”

    李承岩看着几个人离开,不忘嘱咐。

    “知道了,谢谢队长!”

    李承岩收回视线:“他们走了,我们也走吧。”

    林秀棠点点头,跟着他走出了国营饭店。

    大雪天,又是晚上,平常热闹的街道都变得十分冷清。

    连那些出来摆摊的小商贩,都全部收摊回家了。

    林秀棠和李承岩慢慢悠悠地往林家走。

    街道上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十分清楚。

    脚踩在雪上面,发出细微的声响。

    冷风时不时吹来,林秀棠便把脖子往围巾里面缩一缩。

    刚刚吃饭的时候,她把围巾解了还给李承岩,可吃完饭,他又给她系上了。

    队里那几个人起哄的声音,到现在还让她尴尬。

    林秀棠正在走神,忽然脚下踩到一个被雪覆盖的石头,她脚下一滑,眼看着就要摔倒。

    李承岩伸手稳稳地接住了林秀棠。

    林秀棠愣了一秒,赶紧站起身:“谢谢队长。”

    “没事吧?有没有崴到脚?”李承岩皱着眉,关切地瞅了一眼她的脚。

    “算了,外面太冷,不好检查,我背你回去吧。”他想了想,直接走到林秀棠身前,微微弯腰,“上来。”

    林秀棠刚想说不用,可她试着往前迈了一步,脚踝那儿就传来一丝痛意。

    她抬头看了看李承岩的背,又低头瞧了瞧自己受伤的脚,站在原地犹豫不决。

    李承岩转过头,见她还在那儿愣着,就问:“怎么了?”

    林秀棠抿了抿嘴,没说话。

    李承岩开口劝道: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,更何况现在这雪地本就不好走。”

    他顿了顿,又补了一句:“你再逞强,到时候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,更别说办案了。”

    林秀棠看了他一眼,心里有点儿奇怪。

    明明两个人认识不久,李承岩怎么好像很了解她呢?他知道她最在意什么,总能说到点子上。

    “快上来,时候不早了。”李承岩又在她面前俯下身。

    这次林秀棠没再犹豫,趴在了他的背上。

    李承岩察觉到背上的人有些紧绷,忍不住悄悄弯了弯嘴角。

    要是警局那些人看到这一幕,肯定又要惊讶了。

    平时总是板着脸的人,居然会笑得这么不值钱。

    林秀棠趴在李承岩背上,整个人都僵硬得很。

   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往哪儿放才好,只敢抓着一点点他的衣领。

    “趴稳当点,免得摔了你。”李承岩提醒道。

    林秀棠这才伸出手,试探性地抓住他的肩膀,小声嘟囔:“平时怎么没发现,你看起来挺结实的,这么瘦。”

    “还是得多吃点,才能有力气办案。”李承岩边走边说,可没听到背上的人回应。

    他低头一看,林秀棠正盯着他的背发呆。

    李承岩背着她,一步步走得稳稳当当。

    林秀棠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安心,呼吸一窒,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了。

    这一个多月以来,她不是没察觉到李承岩对她格外照顾。

    可她从来没深想过,他为什么对她和对别人不一样。

    可能是她爸是他的师父,也可能因为她是他手底下第一个女警员,又或许他本身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。

    但此时此刻,林秀棠不得不承认,李承岩对她,确实是不一样的。

    他再心软,也不会对别人这样。

    不知不觉,李承岩已经背着林秀棠走了很长一段路。

    “怎么不说话?在想什么呢?”李承岩发现她一直没出声,就开口问。

    “没什么,就觉得队长你这个人,和我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完全不一样。”林秀棠回过神来,小声说道。

    “怎么不一样?”李承岩问。

    还不等林秀棠开口,他就接着说:“之前觉得我总是冷着脸,会吃人?”

    林秀棠没敢出声。

    毕竟最开始那几天,李承岩在她心里,的确就是这么个形象。

    “那群小子什么样你又不是没看清楚,我要是不严肃点,他们能翻天。”李承岩解释道。

    林秀棠想到自己的那些同事,好几个都是年轻人,刚进警局,一个个都精力旺盛……确实需要一个人能够镇住他们。

    想到平时同事们没案子的时候闹腾的样子,林秀棠也忍不住笑起来。

    可她刚扬起唇,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身影。

    和两个多月前的那一幕有些相似。

    顾明朗穿着一身军装,手上提着一个皮箱,站在林秀棠的家门口。只是今天的他,肩头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,看样子已经来了许久。

   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承岩和他背上的林秀棠,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痛意。

    林秀棠看到的时候,恍惚间以为自己看错了。顾明朗什么时候露出过这样的神情……

    不过,林秀棠并不愿意去深想。

    她和顾明朗的离婚流程都已经走完了,离婚证,顾明朗也第一时间邮给了她。

    在林秀棠的心里,他们离了婚,就不再有任何关系。

    即便顾明朗这两个多月时不时会给她写信,但林秀棠并没有回复过。

    她不想走回头路,更不愿意重蹈覆辙。

    可现在,顾明朗忽然来了,她也不能装作看不见。

    林秀棠轻轻拍了拍李承岩:“队长,放我下来吧。”

    李承岩自然也看到了顾明朗,他朝着顾明朗挑衅地一笑,话却是对林秀棠说的:“外面冷,而且你受了伤,我先背你进去,有什么话进屋再说。”

    说着,他背着林秀棠,径直走了进去。

    顾明朗看着两人的背影,身侧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,手背上青筋暴起。他又站了两秒,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,跟了进去。

    屋内,李承岩把林秀棠放在椅子上,熟练地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跌打损伤药。

    “你自己上还是我帮你上?”他问。

    林秀棠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神:“我自己来就行。”

    顾明朗已经放下了行李,脱了外套。从见面开始就一句话没说的他,这时忽然上前,接过了李承岩手中的药:“我来给你上。”

    说着,他就要伸手去帮林秀棠脱鞋袜,却被她躲开了。

    “不用。”林秀棠一把夺过药,放在桌上,“我一会儿洗漱完自己弄就行。”

    林母原本已经休息了,听到动静还是从卧室走了出来。

    “今天这么晚回来,有什么任务吗?”她看到屋内的三人,怔了怔,“承岩和明朗都在啊。”

    说话的时候,林母看向林秀棠,眼神似乎在问她怎么回事。

    可这个情况,也不是林秀棠几句话能够解释清楚的,她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。

    李承岩开口道:“没有,师母,今天我生日,带着几个队员一起下馆子,我忘了和您提前交代一声了。”

    “对,今天你生日,你瞧瞧我这脑子,我给忘了。”林母这才反应过来,拍了拍自己的脑袋。

    “你等等。”

    林母说着,转身走进卧室,不一会儿拿出了一双手套和一条围巾,递到李承岩手里:“这天气冷了,师母也不知道你缺啥,就给你准备了这个。”

    “哟,谢谢师母,我正愁脖子和手冷呢,您可真是贴心。”李承岩接过手套和围巾,立刻戴上,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,“真暖和。”

    林秀棠看着自己刚刚取下来的围巾,眼神不由自主地在李承岩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。

    “你喜欢就好。”李承岩笑着和林母道别,“时候不早了,那我先走了,师母您早点休息。”

    走到门口,李承岩又补充道:“她那脚刚刚不小心崴到了,这两天让她在家好好休息,您给看着点。”

    “我不用休息,我要上班。”林秀棠一听要休息,立刻急了,“要我整天在家躺着,我浑身难受。”

    李承岩看了一眼她的脚,语气严肃起来:“不行,你必须休息,我这就和局长打报告说明情况。”

    林秀棠知道李承岩的脾气,一旦决定了的事,肯定不会轻易改变,于是也就不再挣扎了。

    李承岩见她垂着头不再说话,笑了笑:“我明天下班来看你,案子有进展的话,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。”

    “走了。”李承岩又瞥了一眼一旁的顾明朗,扯了扯嘴角,这才开门离开了。

    林母看着面前沉默的两人,轻轻咳嗽了一声:“脚伤得严重不?”

    “没事,妈,就一点小伤,明天就好了。”林秀棠摆摆手。

    “妈,你回屋去休息吧,我自己能行。”

    林母点点头:“那我去休息了,有事你叫我。”

    “嗯,你去睡吧。”

    “明朗,我年纪大了,睡得早,先去休息了啊。”林母又对顾明朗说道。

    “您去吧,这有我呢。”顾明朗已经在林秀棠身边坐下。

    林母这才放心地进了房间。她对林秀棠很放心,因为林秀棠一直以来都是个独立的人。

    自从林父去世后,母女俩相依为命,林秀棠很快就成长起来,不仅照顾好自己,还分心照顾林母。

    所以林母相信,这点小事她自己肯定能搞定。至于感情和婚姻的事,本来就该让他们自己去处理。

    “你怎么忽然来了?”林秀棠规规矩矩地坐着,没有去动自己的脚。

    顾明朗起身,在她面前蹲下:“我先给你上药吧。”

    “等等,你先回答我的问题。”林秀棠伸手拦住他,眼神坚定。

    顾明朗抬起头,和她对视了一会儿,轻叹了一口气,收回手,半蹲着看着林秀棠。他本来就高,蹲着也还是平视着她。

    “秀棠,我这段时间给你写的信,你看了没?”

    林秀棠沉默了一会儿,才说:“我们已经离婚了。”

    “我知道,可我从没说过,咱俩就这么完了。”顾明朗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,“之前是我作为丈夫做得不够好,以后我会慢慢改的。”

    “我们可以重新开始,重头再来。”

    顾明朗给林秀棠寄离婚证的时候,就附了一封信,信里已经表明了他的心意。可林秀棠只是随便看了一眼,就放在了一边,之后顾明朗寄来的信,她也都没怎么理会。

    林秀棠还是没有回应。

    顾明朗继续说道:“这两个月我一直没来找你,是想给你点时间。”

    “另外,我已经申请从京市调来榕城,以后……”

    听到这儿,林秀棠忍不住打断他:“我们没有以后了。”她深吸了一口气,接着说,“顾明朗,以前我真心喜欢你,所以很多事情都是我自己愿意的。可现在不一样了,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。”

    “你是个好军人,是个好团长,也是个好人,但我们的确不合适。”林秀棠说着,扶着椅子慢慢站起身。顾明朗伸手想去扶她,却被她侧身躲开了。

    “顾明朗,你走吧。”顾明朗的手停在半空中,脸上露出一丝无措。

    “秀棠,以前我很忙,无形之中忽略了很多东西,但我从没想过会和你分开。”他还是不甘心,“总之,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,都是我的错。”

    “有些话现在说可能已经晚了,又或许你说出来我也不信,但我必须得说。和你结婚,是我慎重考虑过的事,我喜欢你。”

    林秀棠扯了扯嘴角,笑得有些勉强:“这样的话,从前听到或许我会高兴,可现在不一样了,以前是以前,现在是现在。”

    林秀棠抬起头,直直地盯着顾明朗,语气平淡却透着坚定:“可我不喜欢你了。”

    顾明朗喉咙一紧,像是被什么堵住了,剩下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    他沉默地盯着林秀棠看了好一会儿,才慢慢收回手,往后退了一步。

    “我知道了。”

    “抱歉,是我打扰你了。”

    说完,顾明朗拿起自己的箱子,转身离开了林家。

    林秀棠踮起脚尖,走到门口,关门的时候,她透过门缝偷偷看了一眼顾明朗的背影。她眨了眨眼,还是把门关上了。

    门锁落下的声音响起,顾明朗的身体猛地一僵。

    漫天大雪飘飘洒洒,他只觉得自己的手都被冻得没了知觉。

    离婚手续还在走流程,那段时间,顾明朗有好几次都想申请撤销。可每次想起林秀棠那双眼睛,他又强行克制住了自己。

    他以为,就算离婚了,他们还有时间,还有机会,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。

    可不久之前,他站在这里,看到李承岩背着林秀棠回来的那一幕,顾明朗就知道,太晚了。他明白得太晚,来得也太晚了。

    顾明朗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,那种难以形容的苦涩才缓解了许多。他拿着箱子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。

    第二天一早,林秀棠还在睡觉,就被林母叫醒了。

    “秀棠,秀棠。”

    好在林秀棠的睡眠一直很浅,很快就醒了。她迷迷糊糊地起了床,慢慢打开房门:“怎么了妈?”

    “云慧来看你了。”林母有些无奈地看着她,“平时起得比鸡都早,今天居然睡到这个时候。”

    林母一说,林秀棠看向一旁的钟,居然已经八点多了。

    沈云慧坐在桌边,桌上还摆着两大包吃的。看到林秀棠起床,她忍不住逗她:“没想到咱们的林警官,居然也会有睡懒觉的时候。”

    林秀棠脸上立刻露出笑容: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,都没提前说一声。”她有些着急,一不小心忘了自己脚上的伤口。

    刚迈出一步,她就疼得皱起了眉头。

    沈云慧立刻起身去扶她:“慢着点,都受伤了还不小心。”

    “我这不是看到你太开心了嘛。”林秀棠被沈云慧扶到桌子边。

   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,是同学、发小,更是好姐妹。

    以前上学的时候,林秀棠话不多,也不爱主动交朋友。

    好在有沈云慧成天在她身边叽叽喳喳,才让林秀棠枯燥的生活多了不少乐趣。

    “你不用急,这马上过春节了,学校也放假了,我能在家里待小一个月的时间呢。”

    “我昨天回来的,今天一大早就去警局找你了,还想着看看你哪天休假,咱俩一起出去逛逛。”

    “结果一去警局,就听说你受伤了。”

    林秀棠有些无奈:“算不上什么大伤,昨天下雪,晚上没看清,踩到了块石头,消了肿就好了。”

    沈云慧点点头:“等你好了咱俩一起去逛市场,我有好多东西想买。这马上过年了,我连一件新衣裳都没添置。”

    林秀棠听着沈云慧说个不停,忍不住笑起来:“好!都听你的安排。”

    看着林秀棠嘴角的笑,沈云慧愣了一下:“秀棠,我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。”

    林秀棠自己也点头附和:“我自己也觉得,回来以后好多了。”

    见两人聊得开心,林母开口道:“云慧啊,中午在这吃饭吧,想吃什么和阿姨说,我给你做。”

    “我想吃红烧肉,阿姨。”

    “行,给你弄。”

    等林母进了厨房,沈云慧拉住林秀棠的手,压低声音问:“顾明朗没有来找你吗?”

    “来了,我让他走了。”林秀棠点点头。

    沈云慧瞬间瞪大了眼睛:“你让他走了?”

    林秀棠解释道:“都已经离婚了,不想再有牵扯,大家各过各的日子,才最好。”

    沈云慧点点头,表示认同:“你还不知道吧,这段时间京市发生了好多事情。”

    “什么事?”林秀棠瞬间来了精神。她回到榕城后,就一心扑在工作上,对京市的事情没怎么关心。

    沈云慧立刻猜到她什么都不知道,于是说道:“那个姜慕凝其实早就结婚了,她是离家出走的。你走之后没两天,她丈夫就找来京市了。”

    “后来……她们还闹到军区去了,事情闹得可大了……”

    沈云慧把京市发生的事一股脑儿都告诉了林秀棠。

    “顾明朗差点因为这事受处分……好在有人给他作证,他和姜慕凝确实什么都没有,就是念着之前的战友关系,帮了她几次而已。”

    “而且你不知道,你和顾明朗离婚那段时间,他整天板着脸,老吓人了。”

    林秀棠安安静静地听着,沈云慧说到激动的时候,还用手比划个不停。

    现在听到这些,林秀棠心里没有任何波动了。

    沈云慧说得累了,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,接着说:“你们办完离婚手续之后,他还来找过我呢,问了我好多关于你的事情。”

    “不过说起来,顾明朗这个人也真是的,你们结婚的时候他不在意,离婚之后反而开始打听。”

    “算了,我看你也不是很想听,还是不提他了。”

    沈云慧撑着下巴,看着林秀棠:“你和我说说,你回来以后,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吗?”

    有趣的事情?林秀棠认真想了想,可一回想起来,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李承岩有关。倒也不是多么有趣,只是几乎每一天的记忆里,都有他的存在。一起出任务、一起审犯人、一起在食堂吃饭,听他训话……林秀棠这才发现,不知不觉,李承岩居然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记。

    “秀棠,秀棠!”沈云慧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,林秀棠才猛然回过神。

    “我看你这个表情,不像是在想什么有趣的事,倒像是在想……有趣的人?”沈云慧笑着打趣道,“说说看?”

    林秀棠摇摇头:“我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,我每天就是不停地办案、抓人。每天下了班就回家,两点一线,日子简单得很。”

    见她不想说,沈云慧只是挑了挑眉:“是吗?我去警局找你的时候,可有人特意嘱咐我,让我给你带句话——说如果你还乱蹦跶,后天伤没好,就接着休假。”

    沈云慧说这话的时候,还故意学着李承岩平时说话的语气。

    林秀棠有些无奈地扶额:“那是我队长,你别乱想。”

    “我可没有乱想,有些人自己对号入座咯。”沈云慧看着林秀棠笑个不停,调侃意味十足。

    林秀棠没有接话,沈云慧轻轻拍了拍她:“好了好了,不逗你了,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。”

    沈云慧在林家待了一整天。有好朋友陪着,林秀棠也觉得时间过得快了很多。

    眼看着快到晚饭时间,沈云慧起身准备回家,又被林母叫住:“留下吃饭。”

    “不了阿姨,我该回去了。”

    “你现在在京市工作,难得来一次,吃了晚饭再走吧。回家又不远,就两步路。”沈家和林家的距离很近。

    沈云慧不好再推脱,便留了下来。

    就在这时,李承岩也像前一天说的那样,下了班就来看林秀棠了。

    “今天没瞎蹦跶吧,好点没?”

    林秀棠动了动脚:“已经好多了,都差不多全都消肿了。”

    “行,表现不错。”李承岩对着沈云慧点了点头,算作打招呼,然后转身进了厨房:“师母,要我打下手不?”

    沈云慧看着李承岩的背影,又看向林秀棠:“啧啧,还想诓我。我看这个不错……”

    两天后,林秀棠的脚完全好了,她便回到了警局上班。可她前脚刚坐下,就有人来报案了。

    “警察,我要报案!我儿子不见了!”

    来的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妇女,头发乱糟糟的,一边喊一边哭,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。

    李承岩第一时间站起身朝着她走去:“来,跟我到这边来。”

    林秀棠和李承岩对视一眼,立刻拿着记录本跟了上去。

    会议室内,李承岩和林秀棠坐在妇女对面。李承岩语气温和地说:“您先别急,冷静一下,好好回忆一下您儿子失踪前后都发生了什么事,一件一件慢慢说清楚。”

    林秀棠也补充道:“您提供的线索越多,我们帮您找到儿子的希望就越大。”

    妇女点了点头,抬起手抹了抹眼泪,哽咽着说:“我儿子可乖了,才七岁,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帮我干家务活。”

    “昨天早上和平常一样,五点我起来喂鸡,他也跟着一起起来了。”

    “可我喂完鸡一回到屋子里,就发现他不见了……”

    说到这儿,妇女的声音开始发颤,身体也微微发抖,手更是止不住地颤抖。

    林秀棠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妇女的表情,眼神里满是专注。

    李承岩也盯着妇女,语气严肃地追问:“那屋子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?有没有被人闯入的痕迹?”

    妇女摇摇头,声音带着哭腔:“没有……屋子里啥都没变,东西也都和之前一样,没被动过。”

    “一开始我还以为孩子贪玩自己跑出去了,可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没回来,我才觉得不对劲。”

    “后来我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,附近的邻居也都问过了,还是没找到……”

    说到这儿,妇女又忍不住啜泣起来,“昨天我急坏了,都没想起要报警,今天一早就赶紧来了。”

    “警官,你们一定要帮帮我,我只有这一个儿子……”

    妇女说着说着又开始嚎啕大哭。

    见妇女没有更多补充,林秀棠把手中的记录本递给李承岩:“队长,这是基本情况。”

    李承岩接过本子看了一眼,点点头,然后抬头对妇女说:“我们可以去您家看看吗?”

    妇女忙不迭地点头:“可以,当然可以!”

    儿童走失案在榕城已经算是比较大的事情了,李承岩又点了小崔和另一个警员:“小崔、小郑,你们跟我一起去。”

    “好的,队长!”

    到了妇女家,几个人立刻开始观察屋内屋外的情况。

    看到有细微异常的地方,林秀棠都会赶紧拿笔记录下来。

    小崔和小郑在屋内搜寻,林秀棠则在屋外仔细查看。

    李承岩四处走动了一会儿,然后走到林秀棠身边。

    她正站在屋门口的大树下,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。

    “有啥发现?”李承岩压低声音问。

    林秀棠用脚尖点了点脚下的泥土,小声说:“队长你看这儿,这棵树少说也有二三十年了。按理说,这么老的树,下面的泥土应该是很紧实的,可这一片的泥土却有点松。”

    “如果不是有人特意去挖……”林秀棠话还没说完,李承岩猛地抬起头,“那女的不见了!”

    李承岩的反应比林秀棠快多了。他抬头一看,刚刚进来的巷子口,那个报案的妇女正拔腿朝外跑。

    “小崔、小郑,你们从另一个方向追!”李承岩一边喊,一边冲了出去。

    小崔和小郑也迅速行动起来,林秀棠紧跟着李承岩的脚步。

    那个女人原本以为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没破绽,却不知道她在去警局报案的时候就露出了马脚。

    当看到林秀棠站在树下研究那片泥土的时候,她瞬间就慌了神。

    此刻,她拼命往前跑,心里害怕极了。

    她能感觉到身后李承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可她身高不高,尽管使出了浑身力气,还是没法和李承岩拉开差距。

    李承岩经过特殊训练,体能和各方面都比她强太多了。

    很快,他就追上了那个妇女。

    他一把扣住女人的肩膀,准备将她制服。

    可女人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,朝着李承岩挥去。

    李承岩猛地一个后仰,躲过了她的攻击,然后再次伸手去抓她。“你再跑,面临的惩罚只会更重!”

    可那女人脸上的神情已经完全变了,和之前在警局报案时判若两人。她脸色狰狞,大声喊着:“别过来!别靠近我!”

    眼看着女人拿着刀子胡乱挥舞,情绪已经失控。李承岩知道不能再让她跑了,否则可能会伤到其他群众。

    他没有犹豫,猛地冲上去,一把攥住女人的手腕。

    可女人拼命挣扎,锋利的刀子不小心划破了李承岩的手臂。

    这时,林秀棠也赶了上来,帮着李承岩把女人控制住,然后用手铐把她拷了起来。

    “凭什么?你们凭什么拷我!”女人歇斯底里地大喊,“不是我干的!”

    小崔和小郑也跑了过来,小崔着急地说:“队长,你受伤了。”

    李承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,“没事,小伤。把她带回局里,让刑侦的同事去她家好好盘查一下,尤其是那棵树底下。”

    “好的,队长。”

    虽然大家平时没工作的时候挺闹腾,但一到正事上,个个都很认真。

    等小崔和小郑把那女人带走后,林秀棠立刻拽着李承岩就走:“去医院!”

    “我自己能走,你拽我干啥?”李承岩看着林秀棠急匆匆的样子,笑着说。

    “你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呢,赶紧去医院包扎。”林秀棠一边说,一边忽然停了下来,“队长,对不起,是我动作太慢,要是我快点,你就不会受伤了。”

    李承岩听出了她的自责,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这点小伤不算啥,就是一道小口子。”

    “这点小事,也值得你往自己身上揽责任?”

    林秀棠脚步一顿,突然转头看向他。李承岩对上她的视线,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怒意。

    他立刻敛了笑容,“怎么了?”

    “不是你说的吗?不管什么情况,都要先注意自身的安全。这可是你训我的话呢!到你自己这儿就不好使了?”

    林秀棠的目光落在李承岩手臂的伤口上,心里有些发堵。她生气也是真的,看到李承岩受伤,第一反应是自责,第二反应就是生气。

    见她那副别扭的样子,李承岩愣了一下,紧接着就快步跟了上去。

    “哎,我说,你别生气嘛,这事儿真不是故意的。”

    但这次,他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:“好使好使,怎么就不好使了呢?”

    “你听我说,我动手之前观察过了,只是不小心划到了,纯属意外。”

    “怎么还生气了……”

    一边说着,李承岩一边快步追上了林秀棠。

    林秀棠沉默着没说话,一直走到医院门口,见李承岩还在自己身后唠唠叨叨的,她干脆直接拉住他没受伤的手,拽着他一起走进了诊疗室。

    “医生,麻烦你帮他包扎一下手臂,是刀伤。”

    医生看见两人穿着警服,立刻走了过来:“李警官,您怎么受伤了?”

    “来来来,我看看。”

    李承岩被林秀棠按在椅子上,医生拿出消毒用具:“这是抓犯人的时候被伤着的吧?”

    “还好伤得不深,我先给你消毒,再上药。”

    林秀棠站在一旁看着医生的动作,不自觉地皱了皱眉。她心里想着,顾明朗常常训练到很晚,自己办案时间也不固定,为了不互相打扰,两人一直分房睡。

    “不余”这样的伤处理起来并不复杂,医生很快就搞定了:“可以了。”

    “伤口这几天别沾水,我给你弄点药,每天消一次毒,上两次药。”

    “谢谢医生。”

    虽然林秀棠对李承岩冷着脸,但对医生还是很礼貌的。

    拿了单子之后,她立马去交钱拿药。

    李承岩看着她的背影,嘴角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。

    因为办案的时候难免会有人受伤,李承岩和医生早就混熟了。

    见李承岩的目光一直落在林秀棠身上,医生也忍不住八卦起来:“刚刚那位女警官没见过,是新来的?”

    李承岩摇摇头:“她可厉害了,是从京市调回来的。”

    医生笑了笑:“难得听李警官夸人啊,是你女朋友?”

    闻言,李承岩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:“还不是。”

    “那就是喜欢,还没追到吧?”看着李承岩那个眼神,医生露出一副过来人的表情。

    李承岩没说话,但目光始终没从林秀棠身上移开。

    这时,林秀棠交了钱拿了药,走过来问:“每天消毒一次,上药两次,能记得不?”

    “忘不了。”李承岩从她手里接过药,“回警局吧。”

    顾明朗从不远处的病房走出来,恰好看到这一幕。林秀棠和李承岩并肩从医院走出来,她脸色不太好。李承岩转头和她低声说着什么,没走出几步,林秀棠脸上的脸色就缓和了许多,嘴角还露出一丝浅笑。

    顾明朗默默地看着这一切,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一点点破灭了。他清楚,他和林秀棠之间,再无可能了。曾经她为他去了京市,后来他为她调来榕城,可如今,他们已经错过了。

    半年以后,李承岩和林秀棠处上了对象,同时也成了警局里最默契的搭档。至于顾明朗,林秀棠也曾经在街上遇到过他几次。但她只是微微点头,算作打招呼,就继续往前走了。

    余生,她会一直在自己最热爱的岗位上,奉献自己。不辜负父亲的培养,也不辜负身上的这一身警服!

    (全文完)